河流在幸福中,死去
湖南省桃源县第七中学七年级148班姚琳 指导教师郭建立
谨以此文献给生活得越来越好的人们,并以此祭奠死去的母亲河。——题记
(一)
一条河,死了。
母亲河,在小镇日益繁荣的怀抱中,寂寞地死去。
死时,我13岁。这是一个含苞欲放的年龄。
这个冬日,河堤上,长满了衰草,黄黄的,病态的枯,很是刺眼。堤岸两旁,几棵杨树,无精打采的歪站着,像极了一个个喝醉酒的颓汉。零星的几片带有褐斑的叶子孤零零的挂着,全然没了春日的神气与傲慢。
对岸山脚的水泥厂,已停产多日。据说是排污不达标,勒令停产的。高大宽敞的厂房及周围的民房屋顶,满是厚厚的灰尘,足有一尺厚。斜阳无力地照着,空气中也似乎弥漫着灰尘,有些怆人。只有高耸入云的烟囱,悬在半空,仿佛极夸张又矜持骄傲地诉说着昔日的繁华和喧嚣。
失水的河床无奈地裸露着,鹅卵石趴在上面惊恐地蜷缩在一起,好像看到了极恐怖的情景。上下不到10公里的河段,千疮百孔。每个孔里都积攒着一些毫无生气的水,有些发黑,似乎是一双双历经劫难后睁得大大无助的眼。又像一张张饥饿的嘴,挣扎着喃喃着什么。
水波不兴,风也不曾刮起,我小小的心灵却充盈着严冬的肃杀。天空很高且寥廓,寒鸦一声凄厉的尖叫,于我不啻于一阵霹雳。那小小的鸦翅,犹如一把遮天蔽日黑黑的伞,挡住了西天微弱的光。
我知道,以我的年龄是不应该这么颓废的。因为我花儿一样的灿烂,会在可以预知的明天里绽放出最瑰丽的美好。
斜阳不知何时凝固在了树梢,久久不肯消失。远处的挖沙机还在张牙舞爪,震天怒吼,或许这声音能给死去的河流带去些许慰藉。但愿。
(二)
手机,响了。
我小小的手机,很音乐地响起。铃声很美,也很炫。
爸爸催我回家,很急。我知道,爸爸很爱我,我是他唯一的掌上明珠。我很享受这种幸福的牵挂。
爸爸是小镇一个非常成功男人,还不到40,拥有小镇6家砂石场中的2家。他非常有魄力,有眼光。三年前,他听说一条国家投资的高速公路将在小镇穿境而过,他就力排众议,举债办起了小镇第一家砂石厂。一年后,他又听说小镇被确定为新农村建设示范点,又再一次不顾爷爷和妈妈的极力反对,倾其所有,兴办起第二家砂石厂。
爸爸被当地政府树为“致富能手”,评为劳模。我很佩服他,我小小的心房里装满着大大的骄傲。
爸爸告诉我,小时候很穷。他13岁时,还没吃过西瓜。有一次,他和伯伯在一个夏日,在小河边用一把竹制的很破旧的簸箕捉泥鳅时,发现了一块背面绿绿,反面白白的且有很深牙印的西瓜皮,就和伯伯用清亮清亮的河水,洗净。然后,躲在一个简易的涵洞里,一人一半,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。
他说,从那一刻起,他知道了西瓜味儿是淡淡的,一丝丝甜。现在回想起来,不知是西瓜甜呢,还是水甜?当然你爷爷至今不知道这件事。
说这话的时候,爸爸的眼睛有一丝丝湿润,一如当年那清清的河水,清澈透明。
爸爸说,那时他和伯伯的零花钱都是自己在河里捉鱼弄来的,不敢向爷爷要。鱼真多啊!在河里洗澡玩耍时,那些调皮的鱼儿会从你胯下钻来钻去……
你知道吗?这条河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:夷望溪。
“这可是真的难以遗忘啊!”爸爸满脸的神往,灿烂得一如当年那个蓝蓝的夏天,纯洁而美丽,辽阔而深邃。
我知道,那时爸爸的童年很苦,我的童年很甜。但我却很向往那时的天,那时的夷望……
(三)
小镇很美。
街道全是水泥大道,设计一流,4车道,宽阔大气。两旁的人行道,铺就的全是彩色正方形的瓷砖。
路灯高高地挺立,仿佛是60周年国庆阅兵时,天安门城楼前站立的标兵,威武而雄壮。灯柱上悬挂着绿色环保的宣传广告牌,上面写着醒目的“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”9个大字。
夜幕降临,华灯初上,小镇一片祥和热闹。
尽管是冬日,但街道两旁全是跳着健身舞的男男女女,老老少少。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满足,尽情地享受着生活的美好。
据说一位温州客商在湘北古城常德一上车就睡着了,醒来经过小镇时,以为车还在原地就抱怨说:“车开得太慢了!”当他听说这是湘西北的一个山区小镇时,连说,没想到没想到。这里的新农村竟建设得这么好。
爸爸告诉我这些时,我正在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。我扭头瞥见到他脸上有抑制不住的自豪。我知道,小镇变美,爸爸的砂石厂功不可没。只是爷爷在一旁不停地抱怨,临街的楼房,没有村头小河边的老木屋住着舒坦。这不,隔壁家正在哭天喊地,原来他们家的8岁小孙子在溪边的玩耍时,一失足掉入深深地沙坑。一个小生命在明天越来越好的时候,走了。
“黑龙江鹤岗市发生矿难,据初步统计,死亡104人。……带血的GDP。”电视里播音员沉痛地播报道。
“我有罪!”这是爸爸痛苦的声音。
GDP? 有罪?
我茫然——
难道我们在迎接一个美好的同时,非要牺牲另一个美好吗?……